刘小明-中国式管理重在“人心”
在将西方理论奉为正统的中国管理丛林,要创建一门中国本土管理学,有一条漫长的路要走,路上充满了质疑。一个常见的疑问是:西方管理理论已经如此成熟,中国还需要另起炉灶,创建自己的管理理论吗?
但提起西方管理方式在中国的水土不服,人们往往也能举出几个著名的例子:实达公司倾巨资聘请麦肯锡做管理顾问,最后惨遭失败;乐百氏与达能全面合资后全面败退;科龙公司“西化”营销的改革最终失败……
本刊曾报道过知名哲学家成中英的“C理论”、西安交大副校长席酉民的“和谐管理理论”,以及清华大学教授许文胜的“太极管理理论”。这些为创建中国本土管理理论付出努力的学者,几乎都从东西方思维方式的差异上寻找理论突破。
浙江师范大学经管学院教授徐井岗也不例外,他坚信:任何管理,都是在不同的人文环境下进行的。管理之“道”虽然相通,但是对不同文化下的员工,管理的切入点以及具体方法往往迥异。
而中国企业的发展水平也与西方有所不同,“当中国大部分的中小企业、家庭作坊式企业还在为车间里满地的烟头而烦恼时,很难谈得上成熟运用西方管理理论。即使在成熟的中国企业里,也一定有中国自己的人文环境和思维模式。”徐井岗如是说。也是基于此,他认为中国需要自己的管理理论,不能照搬西方。
以国学为基础
这些年,“国学”是一个被用滥了的词,各种国学班、国学馆鱼龙混杂。在徐井岗看来,各地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国学班大多只有“三板斧”:穿古人衣服、读古代经典、行古人礼仪。徐井岗创立的双和研究所也成立了“双和国学堂”。“但我们的重点不在这三板斧,而是把国学中的精华组织成现代管理、现代教育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竭的营养源。所以,我们提倡国学管理,形式的东西不是重点,内涵的把握才是关键。”徐井岗说。
到底什么是国学?参加过无数国学班的企业管理者们对此恐怕也莫衷一是。徐井岗对国学的定义是:中华文化中传承下来的在今天仍具有生命力的,对人们的人文素养培育、思维方式形成仍具有重要价值,能够体现中华文明发展轨迹的那部分中华古国之学问的总和。
但是一讲到国学,人们便会想到儒道佛,尤其是儒学,而儒学则是被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利用为奴役百姓的工具,这也是人们对本土管理学颇有微辞的原因之一。徐井岗用了将近20年的时间,在国学和东方思维的基础上建立了人心管理理论。他有意识地避开纷争,选择中华文化的源头——《周易》作为国学之代表。他认为:尽管对周易的解释、修正过程中也加入了历朝历代人的思想,但它毕竟是最本原的国学思想。
当前,人们往往将东方管理思想、中国管理理论等与“幸福企业”、“家文化”等字样联系起来,并认为只要对员工好就行了,以至于有人认为中国本土管理理论只讲人性,而缺乏科学性。对此,徐井岗毫不客气地说:这是一种误解,它把国学中修心养性、追求幸福感悟的内容理解成员工管理的全部了;这也是一种概念偷换,把中国本土管理等同于中国传统文化;这也是一种以偏概全,把中国文化传承中的管理理念理解成中国管理学的全部了。
他认为,中国还没有建立起过一门独立的中国管理学科,那些所谓的“东方管理”“中国管理”“儒学管理”等等书籍,都只是把某一古人如孔子、某一著作如《三国志》等等的思想、行为作一些分析归类,然后这些非管理学界的人士冠以中国管理名义,其实都不是中国管理学科的建设,也不是中国管理理论的建设。他说:“管理学界自身没有作过这方面的任何努力,仅凭一些通俗书籍、一些感悟文章就一口否决了中国管理,是不是太不严谨了?”
在徐井岗的人心管理理论中,人心管理八大法则与中国文化之源头易经中的八卦对应,乾坤离坎巽震艮兑八卦构成一个全息系统,系统内阴阳变动、互为作用,将人心管理工程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。他认为,据此而成“人心管理八卦全息模型”,是完全中国化的管理模型,是国学思想下的中国管理理论。
管理要“走心”
西方管理思想注重的是制度和规范,而东方管理更注重人情。曾仕强在提出“中国式管理”时,曾对东西方思维方式做过这样的对比。但他据此提出的“事缓则圆”、“明哲保身”、“秘不外传”等管理“秘诀”,却让管理在具体方法上误入了歧途,从圆通走向圆滑。
徐井岗也认同这种思维方式的差异,但他由此推导出的管理方法却是“走心”的管理——不从强制员工遵守规章制度入手,而是“攻心为上”,通过种种方式让员工从心理上认同规章制度,从而做到主动遵守。
徐井岗认为:欧式的规则管理,在中国行不通,到任何一家中国企业去查看,厚厚的规章制度应有尽有,但落实的程度却不敢恭维——因为中国人是曲线思维,传承的文化是圆润变通、随机应变;美式的数量管理,在中国仍然行不通——因为中国人是定性思维为主,人与人之间是情感关系,更关注心理认定,数据、模型无法更改中国人的心理惯性。
西方人对制度的接受能力比中国人高,人们往往将原因归结为国民素质的差异。但徐井岗却认为:“西方人认为存在即合理,但中国人只有自己认可的事才觉得合理。所以形成一个合理的管理模式和管理体系,关键就是怎么让大家认可它,这就是我提出人心管理的依据。”徐井岗把管理理解为“管人”和“理心”,而在西方则是“管人”和“理事”。由此他提出:中国管理不可能如西方管理是“管人理事”——从泰勒的“科学管理”到亨利·明茨伯格的“经理角色”,从梅奥的“霍桑试验”到彼得·德鲁克的“经验主义”,整个西方管理理论丛林关注的就是管住人、理清事,而管人是重中之重——中国管理突出的是“管人理心”:管住言行、理顺人心,重中之重是“理心”。言行合乎规章、人心认同所在组织,“事”就能理清、就能达到预期;心不在则事不清。
在《人心管理论》一书中,徐井岗提出自己对“管理”一词的理解:“管”是言语行为,“理”是人心思维。管的重点是制度约束,而理的重点是理顺人心。古语有云:“士为知己者死”,“滴水之恩,涌泉相报”。在情义感动、恩德施授等情况达到心理认同的时候,国人才会产生忠诚的思想和行为。
可惜的是现代中国人接受的管理基本上是西式的行为约束,少的是中式的“理”——符合中国文化传承和思维特点的“理”。这种管理往往把管理方与被管理方对立起来,得不到被管理方的人心认同,产生不了一些企业梦寐以求的员工归属感、员工幸福感、员工满意度、员工忠诚度等。
徐井岗建议管理者对全体员工进行一次无记名的管理满意度调查。有趣的是,在徐井岗辅导的企业里,管理人员往往自我感觉良好,但调查结果却显示,员工们的感觉却并不那么良好。在这种反差中,管理者可以找到自己没有获得员工认同的原因,并加以改进,如此,才能让管理“走心”。